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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暫編二十五師的成長及滅亡

2014-09-15 21:4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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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民黨暫編第二十五師的前身是湖北省保安第四團。1947年我任湖北省保安第四團上校團長,部隊奉命由鄂北鄖陽、老河口開駐荊門,改歸第十四兵團司令官宋希濂直接指揮,擔任襄沙公路運輸的安全;1948年冬又由荊門移駐江陵郝穴鎮(zhèn)。郝穴南面憑臨長江,北面是廣大的平原,為沙市下游的門戶。郝穴不守,沙市必危。我是初到郝穴,一切情況不熟,不敢輕舉妄動,除派一個營擔任郝穴外圍普濟觀的防守任務外,團的主力乃控制在郝穴與熊家河構筑堅固工事,藉防萬一。部署既定,即不時派出小部隊到周圍60華里內外地區(qū)進行游擊。其間,曾與解放軍發(fā)生過幾次小的戰(zhàn)斗,所幸均無多大死傷。

    1949年春節(jié),駐防荊門的國民黨七十九軍軍長方靖被解放軍俘去,沙市告急,而郝穴卻安穩(wěn)如常。宋希濂因而對我大加贊許,乃有意把我團予以擴編,我聽到這個消息后甚為高興。

    1949年2月,朱鼎卿繼張篤倫任湖北省政府主席。朱為我的老長官,他當省主席,我感到前途有了希望。不久,朱果然幫我團擴編為湖北省保安第四旅,下轄三個團,我升任為旅長并命兼遠安縣縣長。保四旅的三個團是以保四團為基干,另將當陽、遠安縣的一個自衛(wèi)團和一個保安大隊,以及從松滋、枝江兩縣征集的六百余名新兵合編而成。旅編成后于5月間開赴宜昌附近整訓。其間,宋希濂又給我一個第十綏靖區(qū)司令的名義。這時我一官三印,人皆說我“官運亨通”,我也很以為然。私下認為如能進攻當陽、遠安,掃清荊(門)、當(陽)、遠(安)三縣的共產黨勢力,從而進一步進占襄陽,那我的前途就會無限量。因此,我一再鼓勵部下為我賣命。

    1948年7月,宋希濂任第十四兵團司令官駐沙市時,手中并沒有基本隊伍(只有蔣介石臨時撥交他指揮的三個軍)。宋到沙市后除命令附近各縣長代他征糧籌餉外,再就是想把地方武力擴編為自己的基本隊伍。他見湖北第四區(qū)保安司令部有一個直轄的保安總隊(2000余人),便即命其副參謀長周上?為荊當遠三縣“剿共”指揮官,并將保安總隊交其指揮。隨即宋又發(fā)表周為師長,命周將保安總隊擴編成師。朱鼎卿對宋這種挖墻角肥自己的做法很是不滿,再加上宋拒絕朱所任的松滋縣某縣長到任(松滋縣原縣長王開云此前因故被朱撤職),被朱認為宋是有意干涉地方行政而與他為難,于是宋、朱二人發(fā)生矛盾,彼此勾心斗角,各爭雄長,大有你死我活之勢。

    我任保四團團長時勁頭很大,對此,宋希濂十分高興,凡見到我認識的人便稱贊我能干。一次,民政廳長余震東到沙市,宋請其吃飯,邀我作陪。飯后余拉我到一旁說:“宋司令官對你有很深的認識,說你治兵作戰(zhàn)頗有辦法,為湖北軍人中不可多得的將才。你好好的干,前途一定大有希望。”我聽后十分高興,對宋更為恭順。宋為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yè),為蔣介石嫡系中的嫡系,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我認為靠攏他比靠攏朱鼎卿更為重要。所以,只要一提起宋,我總是說諸如“宋公如何偉大,如何有辦法”之類的話,從內心里表示擁護他。宋希濂投桃報李,對我也更加寵愛。朱鼎卿給我一個旅長,宋就給我一個綏區(qū)司令官的名義,并對我說:“綏區(qū)司令官的名義不是隨便給的,這個職務一般都是軍長兼任?!蔽衣牶笥行╋h飄然,但也十分明白,宋、朱二人之所以對我另眼相看,是因為保四旅在當時湖北部隊中比較有戰(zhàn)斗力,可以在將來的戰(zhàn)爭中為他們賣命。

    1949年6月底,宋希濂命保四旅配合陳克非的第二軍向荊門、當陽、遠安三縣進攻。具體要求是:留一個團在當陽,其余主力向遠安攻擊前進;占領遠安后,一方面要“撫綏百姓”,另一方面則要肅清縣境的“共軍”。接到這個命令后,我很感不安。因為遠安已被解放軍占領很久,縣北東鞏、洋坪兩處為解放軍的根據地,并有很好的群眾基礎。即使打進去也很難守住,弄不好還有被對方消滅的危險;如不進攻,不但有違命令,且官兵糧餉也將無著落——而這又是我當時最為頭痛的事。權衡再三,我還是決定背水一戰(zhàn),進攻遠安,先解決糧餉問題再說。

    7月初旬,我率部隊沿沮河東西兩岸向遠安攻擊前進。這時,遠安共產黨方面只有少數地方武裝,以致很快便被我部洪勇良營攻下。第二日我進入遠安縣城,除城內控制少數部隊外,其余大部分兵力撤到城西高地構筑工事,以防解放軍的反擊,或在必要時向宜昌、當陽方面退卻。

    我到達遠安的第三日(約在1949年7月8日),據報城北約40華里的洋坪一帶,有少數解放軍的部隊活動。洋坪為遠安北部的一個重鎮(zhèn),若確保遠安,必須占住洋坪。我們正在研究如何進攻洋坪的時候,忽報進攻荊門的第二軍正遭到解放軍頑強的抵抗且有被逼后撤之勢。如第二軍后撤,那我部就會馬上陷入解放軍的包圍之中。對此,我十分擔心,猶豫不決。既無后撤命令,前進又“敵情”不明??紤]再三,我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與其在城內坐以待斃,不如孤注一擲,或許還可以殺出一條血路。因此,第二天我便率領一個團和一個加強營的兵力向洋坪攻擊前進。

    行約十余里,尖兵部隊俘獲一名解放軍。他自稱是解放軍四野二十四軍某師的戰(zhàn)士,因落伍而誤到此地。并說四野二十四軍有三個師由漢口出發(fā),經十里鋪到荊門北部過洋坪、荷花店向宜昌進軍;其先頭部隊可能已到達宜昌,后面兩個師正陸續(xù)前進等。對這位解放軍戰(zhàn)士的話,我是半信半疑。懷疑他不是落伍士兵,而是戰(zhàn)斗偵探,是解放軍以此形式來阻止我部向洋坪進攻。但又慮其所言屬實,我如冒然前進,必然吃虧。我遂停下來將此情況電報宋希濂。當接宋的回電說:“解放軍大部隊已于昨日到達宜昌北面某地,正向二二三師陣地進攻,著該旅即開回宜昌?!蔽医舆@個電報后, 認為那個解放軍戰(zhàn)士所說非虛,同時還了解到向荊門進攻的第二軍業(yè)已后撤,似此我部已陷入解放軍的包圍圈內;如聽命開回宜昌,宋必以我部防守宜昌以掩護其主力渡江南撤,最后我部將無法渡江而被消滅;我唯一的出路是向興山突圍,到那里才比較安全。主意已定,即召集營長以上人員開會,征求意見。當有團長彭寶善主張拖到沙市北、鐘祥、天門一帶打游擊,還有的主張開回宜昌或守住遠安以觀變化。這些方案與我的想法均不一致,我即分別予以駁斥,說開回沙市北、鐘祥、天門一帶打游擊,我們無群眾基礎,給養(yǎng)困難,即使不被打死,亦會被餓死;守住遠安是坐以待斃;開回宜昌,宋希濂必以我部作他掩護的犧牲品。所以,我們唯一的出路是向西突圍。大家均以為然。我們隨即上學堂埡高山經荷花店子,于第三日安全到達宜昌西邊的蕉莊埡。

    在蕉莊埡,部隊糧食補給異常困難。煩悶苦惱之際,忽接湖北省保安司令部電,得悉宜昌業(yè)已被解放軍占領,我更增苦悶和不安。至此,我之準備進駐襄陽打開新局面的夢想已完全破滅。

    隨即,湖北省保安司令部命將部隊開赴興山縣境,我即于7月18日向興山出發(fā)。因沿途毫無補給,只得命令各團自行征調糧食,換句話說就是放任他們自行搶劫。部隊好不容易到達興山,又經約月余,終將部隊拖到大巴山脈的大烽鎮(zhèn)住下。與前一樣,官兵仍然自行覓食。

    這時解放軍已解放了興山、秭歸等縣,巴東雖還未解放,但也為期不遠。而此時我部仍在駐地搜索糧食,鬧得民怨沸騰,我十分害怕。我率部隊經過興山時,已感到軍無糧則散的危險,曾與副旅長韓素君同赴臨時省會施南(恩施)找朱鼎卿解決部隊補給問題,詎料朱對此事毫不在意,只大談對時局的看法,說什么:“我們準備大軍進入鄂北打游擊,你馬上開回宜昌以北地區(qū),先扎下根子進行游擊戰(zhàn),我隨后即率領大軍到達房縣、鄖陽、襄陽以北地區(qū)建立游擊根據地?!蔽沂鞘值牟荒蜔何掖诵惺莵硐蛩Z索餉的,還不等我開口,他就要我馬上開回宜昌以北地區(qū),對糧餉二字卻根本不提。我氣不打一處來:“到共產黨的地盤上‘打游擊’,談很容易,做確有困難。我們在那里沒有民眾基礎,到處碰壁。我們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這怎能去打‘游擊’呢?”朱見我如此頂他,勃然大怒,大聲訓斥我:“我以為你帶兵作戰(zhàn)很有些辦法,所以叫你當旅長,還命你兼一個縣長,這就是叫你就地想辦法籌糧籌款。不料你一點辦法也沒有,說的困難比我還多,難道說叫我從施南運糧給你吃不成?共產黨能到我們地方打游擊,我們?yōu)槭裁床荒艿剿麄兊牡乇P上進行游擊呢?共產黨也是中國人,沒有三頭六臂,為什么他們能干的事,我們不能干呢?我又不是沒有帶過兵,你講的這些困難根本不成其為困難,我們有槍桿子在手,還有什么事情不能解決的?”見他這樣不講道理,我也亳不客氣地回敬他說:“主席你可以發(fā)我的脾氣,可是我不能空口說白話,逼令部屬餓著肚子去打仗?!边@時,在座的巴(東)建(始)“剿共”指揮官王勝泌趕緊站起來勸我說:“少華,你的困難主席是知道的。你赴共區(qū)打游擊,糧餉的問題自然會想辦法。你是主席的老部下,他豈有不管你的道理?”朱沒有做聲,我也沒有再往下講。

    回寓所后,我更加氣憤,滿以為自己在前方出生入死,回到后方可以得到一點精神上的安慰和物質上的補助的,不料目的未達,反遭一番侮辱,心實不甘,便決定以辭職要挾朱鼎卿,以達到我要糧餉的目的。我知道朱鼎卿不敢批準我的辭職:一方面,保四旅的帶兵者一半人以上都是我的老部下,別人去帶不了;另一方面,部隊在前方與解放軍成對峙狀態(tài),在這樣一個糧餉兩缺的困難中,沒有人愿意去接替我的職務。

    果不出我所料,辭呈送去后,省政府秘書長戴仲鳴、湖北綏靖總司令部參謀長李超君以及其他所謂“社會賢達”等,都來勸我打消辭意,并告訴我再去見朱,糧餉問題自可得到解決。我的辭職本來就是一種姿態(tài),稍后不幾天,我便偕同王勝泌再去見朱鼎卿。時朱正在看公文,見我們來,轉頭便問我?guī)讜r上前方?我回答說一兩天便走。他很高興,即對我說:“你回前方后相機行事,能去共區(qū)就去,不能去也不一定非要去。”同時又告訴我:“已決定將你這個旅擴編成師,改撥歸川鄂邊區(qū)綏靖主任孫震指揮,今后補給問題困難較少,現(xiàn)暫時發(fā)給你一部分餉帶到前方,隨后再陸續(xù)發(fā)給?!庇终劻艘粫?,我告辭而去。

    我回到部隊不久,隨接部隊擴編成師的命令:將湖北省保安第四旅擴編為湖北省保安第四師,升任我為師長;不久又改為暫編第二十五師,仍命我為師長。按說這時的我應是很高興的,可我卻是一臉愁容:時已深秋,部隊官軍仍身著單衣,高山地帶白天尚可藉日光取暖,入夜則官兵號寒,眼看寒冬馬上到來,保安司令部又無衣可發(fā),這一難關如何度過?餉糧問題,暫時雖得到解決,以后困難還多;且解放軍節(jié)節(jié)進逼,我軍士氣低落,毫無斗志,發(fā)展下去,必是死路一條。當時,部屬對我叫苦連天,我內心亦十分痛苦,但還是希望能得到一點生機,以延壽命。

    自宜昌解放后,國民黨湖北省政府在施南所管轄的地區(qū)僅恩施、建始、巴東、鶴峰、利川、咸豐、來鳳、宣恩等八個縣,且這八個縣又不是產糧之區(qū),再加上國民黨的一些殘兵敗將、官僚地主、土匪流氓也都聚集在這里,致使糧食供應更加困難。

    我自與朱鼎卿爭吵后,心里始終對他不滿,總想另找一條出路擺脫他的羈絆。這時,我部已撥交孫震指揮,于是我便想趁此機會到四川走一走。我的打算有三:其一,到萬縣去看看孫震以密切關系;其二,鑒于四川為天府之區(qū),地大物博,今后可為(也是)我部的退路,因而須先與川軍首領聯(lián)絡;其三,想到萬縣同中共地下黨接洽“起義”之事。這并非空穴來風,過去在武昌時,我曾與民革成員劉達九(劉一向反蔣,與董老必武交厚,與我亦為紅安同鄉(xiāng))談論過“起義”之事,劉聽后大加贊同,但到宜昌后,即與劉失去聯(lián)系。前不久,我在與老朋友周嘯宇(時為國民黨建始縣政府秘書)見面談心時,周對時局十分悲觀失望,他認為蔣家王朝已到了窮途末路,我們理應自尋生路。我便向他談了自己打算起義的想法,他聽后很高興,并要我早下決心,并告訴我說他在萬縣中共地下黨方面有熟人,他不久即會去萬縣。我便給了他一個我部上校參謀的名義,讓他到萬縣后先與共產黨方面聯(lián)系。

    到萬縣后,我首先找到周嘯宇,告訴他我準備起義之事,并說自己之所以這樣,一方面是形勢逼人,另一方面則是不堪朱鼎卿的侮辱。周很高興地說:“我已與解放軍二野駐萬縣西南辦事處的朱處長接上了頭,你現(xiàn)在既已下定決心,我當再去和他詳談?!闭f罷即辭去。雖然如此,但當時我還是未下定決心起義,準備腳踏兩支船,見風使舵。

    隨后,我便去與孫震見面。我向孫說明來意(糧餉問題)后,孫即滿口答應想辦法。見孫如此爽快,我便決定在萬縣招兵買馬,委派一個姓張的“袍哥”為參議,讓他同一個少校營長一起替我招募新兵另成立一個團。我之所以敢這么做,是因為這時我部只有兩個團,須再補充一個團才符合師的編制;而且,新團組成后,武器裝備也不成問題(當時孫部兵源不足而武器裝備等卻很多)。我將招募新兵之事告訴了綏署參謀長李循道,他極表贊同,很快便幫我把這個團成立起來了。

    李循道對我這樣熱心是有所考慮的。原來他想當軍長,但手中卻沒有基本部隊,便藉此拉攏我為他的部下。而我也想利用他這種關系在今后作戰(zhàn)和補給方面得到一些方便,因而彼此過從甚密,無話不談。李是湖北沔陽縣人,陸大畢業(yè),原與綏署第三處少將處長鄔國賢(湖北五峰人,也是陸大畢業(yè))、少將高參楊振鐸(湖北應山人,軍統(tǒng)特務)、湖北省保安第五旅旅長包粹然(湖北安陸人)等關系十分密切,這次又交了我這個朋友,便起了同我、包粹然、鄔國賢、楊振鐸等結拜為兄弟的念頭。他把這個想法對我們一講,大家均表同意。于是我們便擇日在萬縣背后一個山上的太白巖燒香拜把,對天發(fā)誓結成了異姓兄弟。雖然如此,但大家仍各懷鬼胎,各作各的打算。我想等時局好轉后,打回湖北,實現(xiàn)爭霸中原的理想。李循道則想利用我為他當走卒賣命,對此我很清楚。心想:你不要打錯了主意,你們赤手空拳,而我擁有實力(包粹然旅雖有兩個團的番號,但兵力卻不足)。說得好,我們和衷共濟;說得不好,我有實力,不怕你們不聽我的話。

    1949年11月中旬,孫震電令我部臨時撥交一二七軍軍長趙子立指揮。時趙駐四川奉節(jié),我退駐巫山的廟宇漕。而解放軍已由湖北巴東節(jié)節(jié)向西挺進,奉節(jié)已受到威脅。趙遂將我部調駐那里與他共同防守。

    抵奉節(jié)的第二日下午,趙子立宴請各師旅長于其軍部。宴罷,趙約我至其辦公室密談。他用手指著墻上的軍用地圖對我說:“解放軍從四面八方向西南各省包圍而來,我們當面的解放軍有一個軍和一個獨立師,情況十二分緊張,在這樣情況下,你認為我們今后應怎樣辦?”我不明其用意何在,又和他是初交,當然不敢說出我對時局的看法,只是冠冕堂皇地說:“大局形勢固甚緊張,但只要川南、川北能擋得住解放軍的進攻,加上川東方面地形險要,又有子公坐鎮(zhèn),我看沒有多大問題——即使萬一有了問題,我們還可轉到大巴山脈打游擊,拖延時間,等待三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到那時就是我們的出頭之日。”趙聽了我話以后,首肯者再,最后他說:“我們就這樣干吧!”但其態(tài)度很不自然。

    1949年11月下旬,我部調歸第三兵團暫九軍的建制(第三兵團司令官為朱鼎卿,暫九軍軍長為楊達),由奉節(jié)開到萬縣。我到達萬縣的第二日,孫震宴請駐萬縣各軍首腦,我亦被請在座。席散后孫讓我和朱鼎卿到他辦公室去。落座后,孫對朱說:“派你為梁(山)萬(縣)警備司令,到必要時就在這一地區(qū)進行游擊活動,阻止川東之敵向西進?!蓖瑫r并命我擔任襄渡至忠縣一帶的江防任務,防止江南的解放軍北渡。

    這時,長江北岸的武陵和長壽境內已有少數解放軍出現(xiàn),川東巫山業(yè)已解放,一二七軍已由奉節(jié)準備向西撤退,萬縣情況緊張(孫震于指示朱鼎卿留任梁萬警備司令后之第二日即向成都方向逃走)。我想,如再不起義,將失去機會,鑄成終身憾事;亦為自己以前起義之決心不堅而后悔。正煩悶間,周嘯宇來向我打聽起義行動事宜。我告訴他待征得部下同意后再行決定行動,并強調說,尤其是要征得七十四團團長彭寶善同意后才能行動;彭是蔣介石的嫡系,如他不贊同,我冒昧行動起來,不但于事無濟,而且有生命危險。

    第二天,我對彭寶善說:“國民黨大勢已去,孫主任已離開萬縣西逃,重慶危在旦夕。巫山已被解放軍占領,南北兩路的解放軍均向成都、重慶方向挺進,我們處境很是不利。當此情況,不知你作何打算?”彭回答說:“無論情況如何,今后一切行動和過去一樣,我完全聽命于師長,你說怎樣干我就怎樣干!”我才放下心來,但仍未把我接洽有關“起義”的情況告訴他,因這時第三兵團所轄各軍都在萬縣外圍一帶,怕萬一消息泄露,導致危險。我又找七十三團的幾位部下來談,故意制造一種悲觀空氣,使他們內心動搖,以便于我日后的行動。

    當日,楊達對我說:“你部即開萬縣上約60華里的襄渡擔任至忠縣的江防,所有眷屬一律車運宜賓?!比绨礂钏f將眷屬運往宜賓,那將影響起義,所以我口里雖然表示同意,但卻不付諸行動,并對部屬說:“大家最好是把眷屬留在萬縣,不留者可隨同部隊行動?!边€告訴他們“我的眷屬將留萬縣不走”。后來,不少人將眷屬留在了萬縣,未留萬縣的也是隨同部隊行動,沒有一個往宜賓去的,從而使部隊起義時無后顧之憂——這是后話。我隨即將這個情況告訴了周嘯宇,并要他與朱處長保持緊密聯(lián)系。

    12月3日,我部由萬縣乘輪船到達襄渡。到那里后,即命七十三團團長徐風進駐忠縣,其余部隊隨同我駐武陵以上擔任江防。6日晚,接楊達命令,要我向梁山以西開進。7日早出發(fā),至8日正午12時到達梁山縣南約70華里的興隆場。這時沿途老百姓都逃走一空,想找一個向導也不可得。如繼續(xù)西進,以后困難更多,還可能在中途遇到解放軍并同他們交火,有負我之起義本意,于是決定停止前進。隨即我召集營長以上官長在野外開會,宣布歸向人民陣營的意旨。剛宣布完,七十四團團長彭寶善馬上響應,其余各營長都同意這樣做。但出人意料的是,既與我為同鄉(xiāng),又與我是親戚的七十三團團長徐風卻堅持要把部隊拖到萬梁公路以北看情況再說。我十分生氣,大聲說:“你如不愿同大家一起行動,可以個人離開,但不能拉走部隊!”這時各官長都勸徐不要堅持已見,徐這才不再說什么。我當即派師部中校參謀主任夏鼎鑄等,帶我部公文赴梁山與解放軍接頭。本來我可直接派人到萬縣同解放軍朱處長接洽的,但因梁山已有解放軍,怕在赴萬縣來回三四天的時間內遇到解放軍攻擊,所以就直接派人到梁山去了。

    夏鼎鑄赴梁山后,我和解放軍湖北獨立第一師陳得勝團長接上了頭,第三日接回信說歡迎我們這一明智的舉動,至第四日接其師長齊勇的信,命我把部隊帶進梁山縣城。12月11日,部隊進入梁山縣城,受到了解放軍的熱烈歡迎。

    我們在梁山縣城住了三天,這時謠言四起,說解放軍某部在廣安、成都附近打了敗仗。彭寶善還對我說:“朱鼎卿已派部隊到梁山西來接我們了。”不少下級干部也暗中鼓噪。我非常緊張,心想:萬一部隊拖走,勢必與解放軍發(fā)生沖突,到那時我將何以自處?因此即召集連長以上官長講話,要大家認清形勢,不要動搖。此后大部分人安下心來。

    12月14日,解放軍命我部開赴萬縣,15日到達萬梁兩縣交界的分水嶺宿營,這時解放軍也有一個團由萬縣開到分水嶺宿營,彼此因劃分房屋和分配稻草問題引起爭執(zhí),幾至動武。我感到問題雖不嚴重,但也可能因此引起意外,即召集各團正副班長迅速由值星官帶到師部面前一個破廟宇中訓話,要大家和解放軍同心同德,不能因小事傷了和氣。第二日,齊勇師長又命我部開回梁山縣城。16日上午8時許,齊師長命我將部隊帶至操場,放下武器。至此,國民黨暫編第二十五師結束了它的歷史,我也走上了投向人民的光明大道。江漢尋夢抗戰(zhàn)勝利前后我在鄂西與鄂南的經歷(轉載《湖北文史》第七十五輯,本文作者宋少華)